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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为风云时代版“古龙精品集”九月鹰飞的作品导读。
风云第一刀,绝技惊天下!
“小李飞刀,例不虚发”,更难得,“剑无情,人却有情”!小李探花李寻欢,成了一代大侠,俨然人格神。
只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,余音尚袅袅,曲终人不见。
“后来呢?”
——无数的读者,都想知道“后事如何”。
——想必当年定有不少读者(当然也少不了书商)为此对古龙穷追猛催、死缠不休。
——而古龙从来不会拒绝读者的期望。更何况当年的古龙正处于创作的高峰期,才华横溢、文思如涌,正如小李古龙武侠小说飞刀,例不虚发!
于是就有了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(一名《风云第一刀》)的后传:——《九月鹰飞》!
于是“小李飞刀”终于有了传人:——“想不出名都不成”的叶开。
——“树叶的叶,开心的开”。
于是我们又可以再一次惊奇、再一次迷醉。
这是一部寓言小说
九月飞鹰,秋高气爽,正是狩猎的最佳季节,哪里有狐狸,那里就有飞鹰;哪里有飞鹰,那里就有狐狸。狐狸和猎鹰、猎人和猎物,正如侠与盗、正与邪,是永恒的对立与永恒的冲突,当然也就有无穷无尽的故事。
这就是《九月鹰飞》的主题。
当然,这只是个寓言。
——这部小说名为《九月鹰飞》,书中所写的故事却并非发生在九月;我们当然也看不到天上的飞鹰。
书中的故事,发生在遥远的北方,在寒冷的季节。古龙喜欢写北方,写北方的冬天,写北方冬天的寒风、冰雪、大地萧瑟的情景。
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的开头也是这样。
也许这与浪子的情怀有关。只有经过冰霜风雪锤炼过的浪子,才懂得家的温暖;而没有家的浪子,又何日不在风霜冰雪中?更何况,寒冬腊月,临近新年,该是回家团圆的时候;倘若有家难回或是无家可归,那就不仅是要面对“枯藤、老树、昏鸦”了。
也许北方的冬雪对古龙而言,是一种刺激想像与创造的兴奋剂。正因为生长于南方的古龙难得见雪,才对漫天飞雪、天寒地冻的北方的冬季充满诗意想像,并且一往情深。想一想“西门吹雪”的潇洒,以及“傅红雪”的意象,足以让人心醉神迷。
也许这只不过是一种纯粹的巧合。但我要说,没怎么经历北方严冬的古龙,对冰雪的描写不仅投入了他天才的想像,更溶进了他无比炽热的情感,和他对人生的深切体验,从而创造出无比动人而又充满哲理的美丽诗篇。
“屋檐下的冰柱如狼牙交错,仿佛正等待著择人而噬”;“密云低压,天地间竟似充满了一种足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杀气”。
——这样的句子和段落,不再是通常的“环境”的描写,而是主客交融、天人合一的“情境”的创造。这样的段落就不仅是小说,而是散文,或是诗。
如是,我们就要涉及古龙小说的一种读法:不仅要看,而且要品;不仅要品,而且要想;不仅要想,而且要体验;不仅要体验,而且要交流。——读古龙的小说不能完全被动,更需要主动。
只有主动,才能与小说“互动”,才能与古龙“对话”。
因为古龙不仅是用他的聪明脑袋进行创作,更是用他赤诚的心在与读者交流。他不仅在写故事,而且在写他的情感,还在不断地写自己对生活与人生的感悟。
因为古龙的小说创作中充满了感性、流动性、悟性及才智的鲜活火花。预先的设计在古龙只是一个大致的构想,甚至只是一个影子;古龙小说的写作过程可以说是对这一影子的追逐过程。各种奇思妙想都在这一过程中生发而出,因而:“美在过程中”。
情节出奇,充满悬念
谁是狐狸?谁是猎鹰?
这又是一个问题。
古龙的小说融武侠、言情、侦探、推理和神秘等诸种小说元素于一体,独具一格。形式出新,情节出奇,充满悬念,更充满变数。
《九月鹰飞》将这一变数进一步加以发挥,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,从而鬼神莫测。要猜测这部小说的情节发展?想都不要想!仅就这一点,它就与其他武侠小说作家的那种看头知尾的作品分出了高下。
我们不妨举几个例子。
一是小说的开头,我们以为能看到一场童铜山与杜大眼两方的决斗——因为书的开头说的就是这个;结果呢?半路杀出程咬金。我们看到的只是“青城死士”的劝和——第一章的名目就是这个。这劝和有文劝又有武劝,文劝短,武劝长;不靠权威盖世,也不靠武功超人;靠的是“我让你杀,然后我也杀你”!两场下来,人们不仅惊异这种邪门的武功,更惊异这种邪门的“劝架”方式——由这种邪门的武功和邪门的劝架方式组成的情节,谁能想到?然而“你杀人,你也必将被人所杀”这一寓言,你又不能不懂:不懂的人都被杀死了。
再一个例子,是魔教的铁姑与心姑要利用“丁麟”扮成丁灵琳去杀叶开,结果那“叶开”恰恰是丁灵琳,而那扮成丁灵琳的“丁麟”又恰恰是真正的叶开!谁能想到?——我们以为丁灵琳因为嫉妒而对叶开恨得要死,但她其实与叶开两心相通并爱得要命;——我们以为丁灵琳与叶开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大冲突,但丁灵琳偏偏又被魔教所俘并真的刺了叶开一刀!
总之,你能想到的它偏偏不会发生,而你想不到的时候它却又真的发生了。如此情节设计,足见古龙的想像力之丰富、惊人。
更多的例子,不妨让读者自己去看。
举例太多反而会煞风景。
谁是狐狸?谁是猎鹰?只有看到最后我们才会真的知道。因为狐狸未必在地,而猎鹰亦未必在天,他们都在同一个江湖世界中。
小李飞刀的传人
从情节上说,古龙有意让我们摸不著头脑,我们以为是狐狸的,或许正是猎鹰;我们以为是猎鹰的,有可能是不折不扣的狐狸。我们若“相反猜”,却又说不定狐狸还是狐狸,猎鹰也还是猎鹰!
从寓言层面看——我们说过“九月鹰飞”是个寓言——狐狸与猎鹰,有时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黑白分明。古龙所展示的不是一种简单的道德童话游戏,而是对人性深入的体察和描写。
人的性格和人性本身都充满变数,人生的处境更是充满变数,古龙正是要写出这种变数。有时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狐狸,引得飞鹰追赶;而有时又会变成飞鹰,去追赶别的狐狸。
对此具体的情境,切不能进行简单的道德判断。这也正是古龙小说的难能可贵处,读者朋友千万不可轻易放过。
需要说明的是,古龙在描述人性的复杂面的时候,并没有故意模糊正与邪之间的界线,更没有泯灭大义。无论有多大的变数,也还有一个主导方向。有些人物虽经历了许多挫折,甚至犯过很多难以挽回的错误,他们的侠义与忠贞并没有改变;而另一些人物虽有其真情可爱的一面,有时对人也似有情有义,但这毕竟不能改变他们的邪恶本性。小说的结局,就是最好的说明:狐狸与猎鹰之寓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比喻而已,人的性格和命运比之要复杂得多。
古龙在其小说《天涯?明月?刀》中借人物燕南飞之口说:“(武林)第一个十年是沈浪的时代,第二个十年小李飞刀纵横天下,第三个十年属于叶开”(见该书《黑手的拇指》第一节)。可见古龙本人对叶开这一人物的重视态度。
首先当然因为叶开是大侠李寻欢的传人。叶开不仅学会了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,也学会了李寻欢用飞刀救人胜于用飞刀杀人的真正大侠精神。
其次也因为古龙对这一人物格外的偏爱。叶开的个性气质比李寻欢更加洒脱不羁,更加开朗快乐——“树叶的叶,开心的开”最能说明问题——这实际上也正是古龙人生观念的一种体现。
再次则是古龙在叶开形象的“求新求变”上花了很大的心血。
求新求变的写法
在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中,李寻欢一开头就出现了;而在《九月鹰飞》中,叶开却等到情节展开后很长的时间才出乎意料地出现。李寻欢的出现虽带有许多个人的秘密,但他的身世背景却还是清楚明白的;叶开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谜,而他的身世背景是另一个谜——叶开的身世有许多难与人言的悲苦,这与作者的身世感怀有极密切的关系,作者的情感不自觉地在叶开身上流露。
李寻欢就是李寻欢,而叶开的第一次出现却有两个别名:林挺(这是他与西门十三交往时用的名字)和丁麟(外号“风郎君”,这是他闯江湖时所用的化名之一)。直到很久以后,我们才知道丁麟就是叶开。这不仅是“名”的不同,也包括实的不同。“实”的不同是,叶开用化名混迹江湖,是更彻底的浪子。有趣的是,叶开无论用什么样的化名,那个化名也会迅速地变得很出名。这里固然有叶开(或古龙)的一种不自觉的自豪感在,更有一种深刻的“名实之辨”的道理。叶开之出名是实至而名归,实有武功或德行,无论叫林挺、叫丁麟、叫叶开或叫其他的名字,当然都会出名。这对世界上的那些喜欢沽名钓誉者应是一个很好的警示:若无其实而空有其名,怎能长久、何益之有?
李寻欢的家世,“一门七进士,父子三探花”,是不折不扣的贵族,心灵高贵,行为也有贵族气质;叶开心灵高贵,行为上却要平民化得多。他可以醉酒、可以与土流氓打架、可以睡垃圾堆;可以穿戴整洁、也可以破衣烂衫;可以为他人仗义、也可以将人生苦恼抛之脑后;可以痛苦,但更喜欢快乐;可以大义凛然,但也不时来一点阴谋诡计。魔教的铁姑与心姑将他扮成丁灵琳,他居然将计就计,这是李寻欢做不到的,而叶开这么干却似乎很正常。
李寻欢的人品、武功、德行与经历都不知不觉地被神化了。不仅被作者所神化,而且也被读者所神化。叶开的形象却并非如此。至少是作者有意将他“人化”,将他写成一个典型的浪子。叶开的登场就是一个例证:他与西门十三的结交是在欢场上,一出场就抢来一对姊妹花,其中固然有其隐秘的目的,但他不拘小节的作风却一目了然。李寻欢为林诗音痛苦得不能自拔,而叶开对丁灵琳却要洒脱得多。古龙小说
叶开的武功与智计在书中并没有无往而不胜;他虽才智超群,却也经常上当受骗并处于被动的地位,甚至被他人当成木偶。这不仅增加了小说情节的曲折性,也增加了人物形象的可信度。他毕竟不是神仙,只是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,因而仍需要在险恶的江湖人生中历练,积累经验,丰富自己。《九月鹰飞》写的也正是他的历练和成长的过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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